冉羽君不以为然说：“你就给小雀说一下嘛。反正他都直接发出来了，谁知道小雀从哪知道的？让小雀别说你讲的好了。”

又说，“而且小雀条件这么好，宋院长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通，但不管了，没准是做了件好事呢。”

“……”凌耀耀听着，心里有点不舒服。

可能是小时候听过了各种“为你好”、“没办法”、“多体谅”的话，她现在对于各种强加的“好意”，有着近乎本能的反感。

沉默了会儿，她说，“还是不要了，宋院长如果真有那意思，阳光宠物医院那里的人，肯定早就告诉小雀了。用这还人情，实在没诚意。我还是另外想想，给小雀买份礼物之类吧。”

“好像也是。”冉羽君看出她不乐意，也就不坚持了。

她们又等了会儿，孔小雀才出次卧。

刚出来她就跟凌耀耀说：“耀耀姐，我问过我表姐了，她说金渚镇这项目是出了点问题，不过正在商讨之中。”

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……

冉羽君正要吐槽，孔小雀一皱眉头，哼道，“我表姐没说仔细，但我猜肯定是她爷爷奶奶那边又作妖了！”

邹家毕竟是滨江市老字号的豪门，一些家族矛盾也不是什么秘密了。

闻言冉羽君立刻切换成吃瓜模式，兴致勃勃问：“他们又逼你表姐让位给邹宇那几个男孙了？”

“是啊。”孔小雀叹口气，“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？邹氏明明就是我姑父一手创办起来的，我姑父又不是没有亲生骨肉，怎么可能将偌大家业交给侄子？肯让弟弟子侄在公司里身居高位，还不够照顾的？”

“而且也不看看他们那几个心肝男孙是什么货色，配跟我表姐比嘛？”

对于这种事情，冉羽君有着非常深刻的经验，也很乐于分享：“这很正常，你命好，没吃过重男轻女的苦头。我跟你说我之前见过家产全部给侄子，养老让女儿来，甚至逼着女儿嫁给瘸腿老光棍，换彩礼给侄子买房的。”

“还有因为侄子太废物没有女人肯嫁给他，就让女儿给他换亲的。”

“有……”

她随口介绍了五六种奇葩，听得孔小雀脸色发白：“我的天啊这些人是什么脑子？”

见凌耀耀神色自若，忍不住问，“耀耀姐，你难道也见过这么多奇葩？”

“我见过的没这么极端。”凌耀耀说，“但我听你羽君姐说过好几次了。”

“不是，我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考虑的？”孔小雀说，“咱们就不说感情，就说利益吧，如果一儿一女，压榨女儿，成全儿子，还能理解，毕竟两个都是自己亲生的。压榨亲生女儿，去成全侄子……侄子的父母死了吗？如果没死，难不成侄子往后会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他们？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啊！还会坏了跟亲生女儿的感情，这不是给自己晚年生活埋地雷吗？还是他们就觉得，所有女儿都逆来顺受，一辈子任凭吸血不反抗？”

冉羽君哼了一声，阴阳怪气说：“可能一部分被驯化的女儿，给了他们信心跟勇气吧。”

她是属于被亏欠的女儿里头比较激进的那种。

认为全世界当女儿的应该联合起来反抗父母的不公以及兄弟的压榨，只有这样，才会从根本上杜绝重男轻女。

毕竟就在几十年前，溺杀女婴还在很多地方蔚然成风呢。

现在为什么这种情况凤毛麟角了？是那些做长辈的心软了吗？一个是大环境的变化，一个就是因为之前溺死自己的孩子几乎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，但现在，要坐牢的。

指望道德跟良心却约束所有人那不可能。

只有让大部分人认识到，亏欠女孩子会付出代价，他们才会考虑改变做法。

凌耀耀听冉羽君说过好多次这样的论调，这会儿见她情绪已经有点激动了，就打岔：“先吃饭吧。”

幼年时候的经历是这闺蜜的心结，而且是很难走出来的那种，每次冉羽君说完了这类话题都会心情不好。

“我还是想不通他们的逻辑，可能封建思想浸润太深刻吧。”孔小雀叹口气，“希望我们下一代别这样了。我表姐家这事儿，都多少年了，简直是……”

她摇了摇头，“我姑之所以早早就去了，就是被我表姐的爷爷奶奶逼得。”

因为没生下一个男孙继承家业……毕竟是本地豪门八卦，凌耀耀跟冉羽君都听说过这事儿，这会就安慰道：“好在你姑父是个明白人，只要他不听这对糊涂父母的，老爷子老太太闹也没用。”

“唉，其实我姑父……”孔小雀纠结了会儿，还是说了出来，“我姑父其实也挺渣的……我听家里上了年纪的保姆无意之中说过，我姑父跟我姑当年属于联姻性质的结婚，双方都没什么感情。但那时候你知道的，我姑虽然一开始也谈不上喜欢我姑父，可结婚了嘛，那也就认认真真过日子了。但我姑父还是在外面玩，而且玩得很开……总之他对我姑不太好。”

“他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没有因为我表姐是个女孩子，听了邹家上上下下的撺掇，去外面找个女人生儿子吧。”

“所以现在我表姐对我姑父感观也很复杂，我表姐是我姑父一手带大的，我姑父花了不少心思栽培她。”

“就当爸这个角色，我表姐觉得我姑父没什么可挑剔的。”

“但作为丈夫，我姑父真的好渣……”

孔小雀沮丧起来，撑着头苦笑，“其实感觉我家里的男性，没有不渣的。我姑父，我爸，还有我哥。”

“有时候我想，如果我们家不那么有钱，是不是就……”

“你冷静点。”冉羽君赶紧说，“我跟你耀耀姐家里就是不那么有钱的，然后我爸妈重男轻女，亲哥是吸血鬼；再看你耀耀姐，那天帮她去搬东西你也看到了，有了后妈就有后爹，也惨。你闲的没事矫情下就算了，可千万不要真的觉得生在普通人家好。”

“要是真的生在普通人家，你会发现，不但家里人渣，而且还没钱，没房，没地位。”

孔小雀忍不住笑了下：“我知道……我就是说说。”

“你们再不吃饭，菜都要冷了。”凌耀耀见状就提醒，“这汤我炖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。”

“吃饭吃饭。”孔小雀跟冉羽君连忙拿起碗筷，“耀耀姐，你手艺可真好，都能去开饭馆了！”

这种摆明为了不做饭的彩虹屁，凌耀耀直接无视，她刚刚自己都尝过了，唉，边做饭边想事情就是容易走神，普遍太咸了……

按照默契，凌耀耀做了饭，冉羽君跟孔小雀就负责洗碗。

其实真正动手的是冉羽君一个人。

倒不是孔小雀偷懒，而是冉羽君嫌这位白富美没做过家务，手脚太慢，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。

孔小雀不好意思，就陪在旁边帮忙递递拿拿的打下手。

厨房跟餐厅她们收拾，凌耀耀就坐在沙发上逗团团。

不得不说，吃过了晚饭，还不到睡觉的时候，窝在绵软的座位上，搂着一只高颜值宠物猫，挺治愈的。

她之前还有点焦灼的心都安定了下来，是想到就算自己打听不出什么要紧的消息，其实也没关系。

毕竟许娅都那么明确的提点了，接下来怎么可能不出手？

自己其实只需要做好准备，静观其变。

只是次日上班，许娅好像完全忘记金渚镇这事儿一样，提都没提。

凌耀耀提醒自己沉住气，也一派若无其事的处理着工作。

中午在食堂吃过饭，她刚刚回到办公室，外面就走进来一个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。

这个人衣着考究，气质很是温和端方，只是眉头微皱，有些心事重重的意思。

看到凌耀耀，对方有些诧异，但很快彬彬有礼的点头：“你们许总在吗？”

“您好，许总去用餐了，可能过会才能回来。”凌耀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，今天下午许娅的行程似乎都是在公司处理事情，没有约人？

而且对方胸口也没佩戴星岩的职务徽章。

她于是委婉询问，“请问您怎么称呼？”

对方说：“我姓韩，是你们许总的爱人。”

“韩先生您好，您请坐。”凌耀耀恍然，连忙请他在旁边的会客室坐了，转身去沏茶。

这位韩先生看着她为自己端来茶水，客气的道了谢，然后试探着问：“小姑娘新来的？我以前没看到过你。”

“是的。”凌耀耀也客客气气的说，“我昨天才正式入职。”

韩先生若有所思，也没再说什么。

见状，凌耀耀也就走了。

毕竟作为年轻女性，跟女上司的丈夫单独相处也不合适。

她安排韩先生的这个会客室，是专门针对关系比较密切的私人，所以私密性反而不强，只用了一块中间磨-花了约莫一尺的落地玻璃作为会客室跟助理办公室这边的阻隔。玻璃后面，摆着一大盆人高的绿植，从她的位置，不仔细看的话，是看不到里面的人的。

凌耀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检查了下下午工作需要的一些文件资料之类，忽然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。

她怔了怔，拿起旁边的金属笔筒看了下，光滑的筒身，正好映照出那位韩先生从玻璃后打量着自己的眼神，满是探究。